欧炸冰

困在时间里的鱼

  

CHAPTER 11

  

“孙室长，与大成建设的生意谈得怎么样？”

“不是很顺利。据说已经和长浦电器签了合同。社长。”

“又是电器。”金大贤嘴里念着，眯起眼。

“孙室长，这三个月我们已经丢了几单了？”

“千惠医院，新城医疗，BT医院，还有大成建设，一共四单。”

“我们给的条件不够好吗？”

“应该是长浦电器开的条件更吸引人。”

“什么条件？会比我们的更有优势？”

孙室长凑过去耳语一番，金大贤惊讶地看着他。

孙室长冲他点点头，示意就是这样。

金大贤眯起眼，看着空气里一点，若有所思，半晌。

“看来是出了内鬼。”

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，娜琏记不太清了，她只记得一只眼的凑崎顾问从天而降，打乱了她和子瑜的计划，两人被迫在酒店客房的沙发上干坐了一夜，既没打探到卢林科长的下落，子瑜还白白费了力气受了伤，而自己也因为喝了太多酒，加上不正确的睡眠姿势，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腿抽筋，头痛欲裂，在家躺了整整一天才缓过来。

不过自那晚之后，娜琏感觉金大贤似乎对她不太一样了。之前带她参加的基本都是生意场上的聚会，而最近和公司内部高层的聚餐也会带上娜琏，而席间一些谈话涉及公司业务和内部信息的内容，也不避讳。金大贤终于把她当自己人，开始信任她了？娜琏不确定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就说明凑崎顾问确实如他所说，遵守了承诺，没有将那晚的事告诉金大贤。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好心。娜琏不知道。

这日，金大贤宴请，娜琏应邀作陪。中途去了洗手间，从洗手间回来，走到门口，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。

“仅凭几个数字就想要推迟发布，简直笑话。”

“新药发布的消息已对外公开，如果推迟，就等于告诉外界研发出现问题，不仅损害公司形象和信誉，更重要的，会影响股价。这帮读书人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。”

“工厂按照原配方生产，同时实验室这边加紧调整，尽快找到正确配方。不就行了。这读书人读书太多，都读傻了，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，脑子都不会转弯了。”

“社长说的是，这事您交给我去办，保证让您满意。”

“还是朴科长办事靠谱，深得我心。”

娜琏在门口听着，殊不知身后不远处，一个黑西装的安保人员正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她的背影，心生怀疑。

晚宴继续。这种宴会娜琏一向没什么胃口，盘子里的生鱼片被她翻来又覆去，好几轮了，就是送不到嘴里，两个老男人吃得倒挺嗨，谈笑风生，娜琏只好时不时笑笑附和两句，偶尔帮忙倒酒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。中年老头之间的车轮话她不感兴趣，桌子上的珍馐美味也不感兴趣，她现在满脑子想的，都是那天隔着窗玻璃看到的坐在书吧里的两人，谈笑风生的样子。

那天，娜琏约了朋友一起逛街。路过一家不起眼的书吧，随意往里瞟了眼，匆匆走过。而后又很快退回来。

呀，那是谁呀，那不是全世界最忙的人周子瑜吗。

娜琏透过橱窗，看到子瑜坐在里面，手里翻着一本书，端起咖啡抿了口。

哦，有闲工夫在工作日的下午坐在这里看书品咖啡冒充文艺女青年，没功夫陪她逛街健身做理疗，食食人间烟火。我林娜琏是有多讨人嫌啊。臭丫头。

娜琏刚想冲进去捉人顺便揶揄她两句，就见一个男人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。

娜琏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，是什么关系，她只觉得这个人油头粉面，脸上的眼罩滑稽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男的要穿那么紧的裤子，反正从外表上对他没什么好感。看到他时不时冲子瑜勾勾嘴角抛抛媚眼，不好感更甚。直到看到他伸手去碰子瑜的手，娜琏两只眼睛瞬间瞪得灯泡大，嘴巴长久地成O型，一双兔牙露在外面，一脸震惊，下一秒脏话已经在嘴边，呼之欲出了。看看油腻男，又看看子瑜，还好，子瑜也是一脸嫌弃地快速收回手，看来也不是多自在。这应该是骚扰实锤了。目不转睛盯着油腻男，娜琏脚下不自觉地开始动起来，一只袖子已经撸到胳膊肘了，看样子这位大姐头是要进去解救被油腻男骚扰的子瑜妹妹。却被身后的友人拦住。

“娜琏啊，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干什么啊，趴在人家窗玻璃上，好丢人啊。”友人扯住娜琏，边用手遮住半边脸边把她往回拉。

“走啊，我们快走啦，好像有人认出你来了，糟糕，有人拿手机拍照，啊西，快快快，帽子戴好，跟我走。”

友人手脚并用着帮娜琏遮挡保密，几乎是用扛的，把人带离这是非之地。

那个人的长相不像本国人，还带着个眼罩，看上去既滑稽又油腻。如今看来，他就是长浦制药新上任的安全顾问，凑崎砂一郎，娜琏记得金大贤提到过他几次。只是子瑜怎么会认识他。子瑜认识他吗？看上去只是偶然来搭讪。但是搭讪能聊那么久吗？他们都聊了什么呢？子瑜和他之间有没有关系？是什么关系呢？为什么那天在酒店他会那么做？为什么肯放她们走？是因为子瑜的关系吗？

娜琏专心地沉浸在有关子瑜的头脑风暴，丝毫没有注意到，金社长出去接了个电话，回来之后看了娜琏一眼。

“娜琏啊，是不是菜不合口味？还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金大贤突然叫住正在发呆的娜琏，把她吓一跳。

“没有，可能是喝了些酒，有些困意。”

娜琏很快掩饰住，表情如常。

“那我们再聊一会就回去吧。”金大贤挺善解人意。

“无妨无妨。”娜琏摆摆手，起身帮二人倒酒。

“卢科长私自保存的实验数据你想办法找到并处理掉，他的办公室不用保留了，这事就交给你安排，下周市政府的官员来厂区视察，在此之前，尽早结束这件事。”

“是，社长，我会尽快处理。”

金大贤点点头，余光瞟了娜琏一眼。娜琏只是安静倒酒，没有注意到。

  

  

金世珍对制药事件的调查中断并不满意。如果此事为真，且证据为她所掌握，将会成为她手中对付金大贤颇具分量的筹码。所以不管此事是不是空穴来风，都值得深挖。

为了调查此事寻找新证据，子瑜打算潜进制药厂。

“子瑜啊，在家吗。”

“我不在家，娜琏，我现在在忙，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吗。”

“哦？你不在家吗？那你家应该遭贼了。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呢。”

一手举着电话，娜琏把耳朵贴在门上。没一会门开了，子瑜挂了电话，一脸无奈，示意她进来。

“你不是我的助理吗，你的工作不是为我服务吗，我现在都没有工作赋闲在家，你又哪来的工作需要忙呢。”

“哦我给忘了，你现在为金小姐工作。”

娜琏自问自答。对于娜琏的阴阳怪气，子瑜不打算理睬。

“娜琏，我真有事要出门，这样，我出门办事，你在这里玩，想玩多久都可以。冰箱里有吃的。走前帮我把门锁好。”

子瑜坐在门口穿鞋。

“你不会是恰好要去长浦制药吧。”

那天的晚宴娜琏虽然心不在焉，却也得知了一些重要信息。而子瑜也在耳机里听到了这些。

子瑜没回答。子瑜不会撒谎。每当她不想承认又不想撒谎的时候，就会用沉默代替回答。娜琏早就察觉出她的这个习惯。所以娜琏就当她是默认了。

“算了，我一个人在这也没什么意思，我走了。你忙吧。”

娜琏跑过来换好鞋，先子瑜一步出门走了。

子瑜不知道娜琏这是唱的哪出。

子瑜驱车来到制药厂。如果金大贤已经知晓卢科长的叛变并且打算销毁资料，那么子瑜就得赶在他之前找到资料以及尽快找到卢科长这个人。

不知为何，明明是工作日，厂里却一副停业整顿的样子，安安静静。

子瑜很顺利地潜入实验室，找到视频里卢林科长所在的办公室。还好，办公室还没被撤销，似乎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。但是与此同时，她觉得有些不对劲。事情似乎进行得太过顺利。顺利得有点不正常。

子瑜来不及多想，当务之急是找到资料。

站在办公室中间环顾四周，子瑜想象卢科长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活动轨迹。

之前去卢科长家，可能是因为长着人畜无害的一张脸，子瑜自称是卢科长的同事，卢夫人并没有起疑，接待了子瑜，还带她参观了卢科长的书房。子瑜记得书架上很多书，侦探小说占了很大一部分，其中有一整套精装版福尔摩斯探案集。而书房的构造也是整齐有条理，这让子瑜想起她见过的另一个书房，书架上摆满了漫画书和言情小说，音乐专辑，还有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，书桌上摆的花里胡哨的文具用品，还有一些等待签名的专辑、海报和其他周边。可以说和这里截然相反一天一地。

子瑜没有见过卢科长本人，不清楚他的生活习惯，但书房的布置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主人的性格和风格。卢科长这样从事科研的人，罗辑思维缜密，做事细致有条理。如果是这样，他会把这么重要的资料藏在哪呢。

子瑜到处走走看看，翻看桌上的文件，拉开抽屉看看。最后停在办公桌前。子瑜低头看着面前的键盘。手指抚过键盘上的按键。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。而后，突然抬头，冲墙上的摄像头扬起嘴角。下一秒，监控室里的屏幕一片雪花。汤米赶忙举起对讲机指挥应对。等监控屏幕再次恢复正常，画面里已经没了子瑜的身影，只有一群穿着西服的安保人员在办公室里茫然打转。

子瑜没有猜错。这是个陷阱。

在办公室里转悠的工夫，子瑜做了个简易的干扰装置，借着监控盲区装在摄像头上，而后再计算好时间，趁装置启动干扰黑屏的时候逃离办公室。子瑜的目的是不让他们知道她逃跑的方向，好拖延时间。进来时子瑜就注意到办公室旁边的洗手间，而洗手间是整栋楼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，所以黑屏的一瞬间，子瑜就冲出办公室躲进旁边的洗手间，在这里完成变装，将背包塞进通风口。躲在门后，等众人经过时趁机混入。

“你们几个去楼上，你们几个去楼下，剩下的跟我走。”

为首的黑衣人一通指挥，黑衣人兵分三路散开。几个黑衣人噌噌噌往楼下去，到了每层又各自分散，最后每层都有人在搜寻。汤米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来回奔走的黑衣人，眯起眼。

一个黑衣人下到一楼，站在楼梯口左右看看，随后径直走了出去。汤米在监控里注意到这个人，随后对着对讲机喊话。

“大门口的人注意，有可疑人员正向你们靠近，拦住她，可以用武器，但不要伤她性命。”

门口的黑衣人放下对讲机，从身后抽出甩棍甩开，朝楼里走出来的那人走去。

“人手不够，来几个人跟我进去。”

“哎哎哎，你们干什么，自己人啊。”

几个人来势汹汹，二话不说，上来就是一顿棍棒招呼。

几个人架着一个人进了监控室，来人被扔在汤米面前跪着，低着头，晃晃悠悠，看上去被揍得不轻。

汤米用对讲机的天线挑起来人下巴，左右看看，而后一脚踹在他脸上。

众人惊呼一声躲开，来人仰面朝后飞去，大字落在地上，一声不吭，一动不动，鼻子里跟喷泉一样，汩汩往外冒血。

“你说你上着班呢好端端往门口跑什么呀，是要赶着回家做饭带孩子吗。”

汤米扶额。

“他好像是说人手不够，让我们抽几个人跟他走。”有人说。

你们听见了还把人揍成这样。揍人之前都不看清楚的吗。这明明是自己人啊。他不是说了是来借人的吗。

一群饭桶。汤米那只好眼睛，白眼快翻进天灵盖里。

子瑜这边成功混进黑衣人中，到达二楼，从盥洗室的窗户口翻出去，顺着排水管道来到地面，翻围墙成功逃了出去。

车里，子瑜脱掉外套，拉开领带，摘下假发套，揉开长发，看了眼仪表盘上的物件，那是她从卢科长键盘上拆下来的回车键，在那下面，藏着一张内存卡。

一脚油门，疾行的车子飞速驶过，扬起地上的落叶乱舞。

子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，监控室里，汤米抱着胳膊揉着太阳穴，一幅很头疼的样子。

“凑崎先生，您看。”旁边有人喊他。

汤米抬头，看向他指着的那块屏幕，随后嘴角缓缓勾起。

“子瑜啊，你还留了个尾巴给我呀。”

屏幕里，一个人影从卢科长办公桌下慢慢钻出来。

娜琏感觉快有八百年没见过子瑜了。她知道子瑜在为谁的事奔忙，她不该打扰也不该打断。只是子瑜为处理这些事，已经很久没和她见面，她甚至都没机会好好和她说上一句话。她只是有点想她。有时候，也想帮她一起分担。所以她偷偷躲在后备箱里跟来了。却没成想困在了这里。

坐在卢科长办公室的凳子上，低头看看黑屏的手机，又抬头看看窗外渐暗的天色，娜琏叹了口气。

希望再次见到子瑜的时候，她不要太生气。不过好像不太可能。

  

  

一些废话：下章有感情戏。